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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章

3月3日，晴。

大人们总是用他们的经验来要求我。

4月4日，阴。

老师总是盯着我，因为我不笑。

……

7月7日，阴。

它喜欢跟着我。

7月9日，晴。

星期五，要和不喜欢共处。

9月9日，雨。

它开口叫我姐姐，另一个让我叫妈，我叫了。

10月10日，鬼天气。

我看到猫掉进水里。

11月11日，阴。

好天气。

11月13日，鬼天气。

13是个好数字，太阳太亮。

12月25日，晴。

我不喜欢笑，可他会夸，并且不会注意。

……

农历7月15日，阴。

八天前的比赛，我输了——

南宫碧落停下了阅读，因为这一页铅笔明显划破了纸张，可想而知日记的主人写下‘我输了’三个字时有多愤怒。

看到现在南宫碧落的感受也是越来越心凉，张苗的日记言简意赅，最长也不过一行字，字体工整，纸张干净，关键措辞用句根本不像同龄孩子。别人家的孩子可能上了小学才会写日记，张苗从五岁就有了日记本，起初也会歪歪斜斜写着一大堆琐事，到了七岁开始越来越简单明了，甚至有些看不懂。

张苗的日记也不会每一天都记录，有些很多都只有一个天气和日期，她愿意记录下来的日子也像遵循着一些规律。

蛛丝马迹透露出来的，总有种让南宫碧落心惊胆颤的感觉。

这个‘它’‘他’张苗究竟是知道代指意思还是不知道？又分别代表着什么？那些空白的日子她又在做什么？鬼天气这样的话从什么地方学到的？什么是鬼天气？

当南宫碧落想去了解一个孩子的内心，她才发觉并不容易，“大人们总是用经验去要求孩子，用理所当然去教导孩子，当孩子的情况超乎常理，又该怎么去了解？”

秦嫣然听到了南宫碧落的喃喃自语，小声问道：“组长，你说什么？”

“没什么，只是有一种很不舒服的感觉。”南宫碧落看了看时间，不知不觉间看张苗的日记就花费了很久，完全无意识就专注在一个孩子的字词里。现在办公室里醒着的就她、陈虎和本可以小睡的秦嫣然。“小秦，你不休息一会儿？”

“白天睡多了，睡不着。”

“你们有没有什么发现？”

陈虎丧气摇头，“没有。”

“别的没有，就发觉张春生这个孩子很细腻，你看看他画的画，还有他贴的剪贴本，是个特别有心的孩子。而且很喜欢粉红色，也充满好奇。”秦嫣然把张春生画的猫咪油画拿了出来，还有那剪贴簿，其实也就是日记本。不过张春生没用文字，而是用手工纸把他所见到的以及内心千奇百怪的想法贴在了上面。

南宫碧落接过来翻了翻，也不禁笑了笑，“这种青蛙我们小时候也折过，小孩有时候真的是天才，总会把我们遗忘的和忽略的以一种最简单的方式表达出来，天真、烂漫、童言无忌，我们也总用这样的词去形容，却忘了谁生下来都是白纸一张。”

“被感动的是我们，被刺痛的也是我们，是情感日趋复杂的成年人，并且忘了表达。”南宫碧落轻声感慨着，翻阅张春生的日记会有轻松的感觉，为什么与张苗不同呢？无非是两种性格。

趋于舒适，避开违和？

“不得不承认张家的孩子都特别优秀，在起跑线上已经超出了同龄人。”南宫碧落将张春生和张苗的日记放在了一起。

陈虎：“的确，他们家的教育方式偏西式，读的学校也是私立学校，教育费用高得吓人，张德也舍得花，是用心在培养的吧。”

“用心培养？可能他真的很爱他们，但是恐怕更多时间是在忙碌中。让孩子和孩子作伴，没了母亲后是钟点工和散养。”南宫碧落翻着摸排回来的笔录，也就能解释这样家庭条件的人为什么会愿意孩子与不同阶层的人扎堆。

张春生的日记也不全是色彩明亮的，到后面有些地方有墨迹，就是一团黑色，渗透了两三页纸，还有些地方有被撕掉的痕迹。

陈虎：“也对，不然也承担不起这么高的教育费。”

南宫碧落歪头，停止了闲聊，看到张苗日记翻开的那页，询问道：“小秦、虎子，我记得有一本相簿是张德专门记录两个孩子获奖和参加活动的，你们有没有看到？”

“嗯——”秦嫣然想了想，去翻找出来，“是不是这个？”

“谢谢。”南宫碧落翻开了相簿，镜头下面的张春生和张苗都在笑，但那种不自然的感觉又涌上来，特别是张苗和张春生笑容一对比，张苗的笑演戏的痕迹就显露出来。她不想笑，却也不知道她快不快乐。

“组长，你在找什么？”

“我在找这个家庭的违和感，林家和谢家的家庭状况与对事件的态度都能够理解和解释，只有这个张德身上疑点重重，所有迹象表明他爱着一双子女，他人评价也是好父亲，有能力，心肠好。可为什么会放任子女出去三天都没管，找了一阵后也不再继续寻找，其他家庭状况可能不允许，那么他呢？找到了这个症结，也许就能找到突破口。”

“知人知面不知心，也许张德的口碑都是装出来的，头儿是这个意思吧？”陈虎说着也和秦嫣然整理着证物。

南宫碧落笑着摇了摇头，没再说话。翻着翻着就翻到了一张张苗获奖的照片，从小几乎都是金奖的张苗只有这张是第二，第一是林壮，查了查照片的日期正好是农历七月七，南宫碧落把照片抽了出来。

观察着她的秦嫣然立马就问：“组长是不是发现了什么？”

南宫碧落把照片递给了她，“只是一张照片，只不过——小秦看这张照片你什么感受？”

秦嫣然疑惑地观察照片，如实说出感受，“很普通呀，就是张苗和林壮的合影，不过这第二名和第一名也太不合理了吧。明显张苗的画水准要高出很多，光是照片就能看出高下。我以为张春生的天赋就挺不错，张苗才是天才。”

“我和你有一样的感受，可也许这样的结果才是合乎‘常理’，以一种‘鼓励式教育’的常理来判出的名次。张苗的画的确很优秀，甚至比很多大人都好，但恰恰违反的是不符合她的年龄层。在他们这个年龄，林壮的画才是正常的，张苗即便没有名次也能够发展得很好，林壮可能就需要鼓励，而且张苗的画面太过灰暗，林壮则明丽很多，可能这就是裁判方的依据和标准。可是——”

秦嫣然：“可是什么？”

“可是他们可能忽略了，张苗即便是个天才也还是没有完全成熟的心理。尽管这个孩子看起来比一般孩子早熟。”

秦嫣然理解到了。陈虎也看了看张苗的物件，赞同道：“的确，这个孩子好像是挺早熟，连看的书都是《罪与罚》《恶之花》这类的书，很多还是英文本，我都看不懂。她失踪的时候也才九岁，难道这就是天才？”

南宫碧落早就注意到张苗接触的作品与喜好，感叹超龄的同时也让人好奇她从中究竟读取学习到什么？南宫碧落没有说话，开始翻找起张苗的作品，即便她已经看过一遍。

秦嫣然很疑惑，但是南宫碧落的神情太严肃，她也就没有着急询问而是耐心等待着，陈虎也一样。

思索中的南宫碧落有着旁若无人的专注，平时总是温和笑着的她在这种时候特别认真，甚至——迷人。

大概这就说所说的‘认真的人最迷人’吧。

“真的奇怪。”南宫碧落出声打断了他们的出神，“张苗的画自从那一次失利后突然变得平庸起来。”

陈虎：“兴许是打击太大，对画画失去了兴趣。”

南宫碧落摇头，“不对，更准确的说法是刻意普通。张苗在掩饰自己的超常，就像她不喜欢笑，因为老师注意、因为父亲喜欢，所以她会笑一样。而偶尔抓拍到的，可能才是张苗真实的情绪。”

“那这个小姑娘还真的与众不同，若是继续成长，前途无量吧，可惜已经没了。”秦嫣然看着照片模样也出众的张苗有些惋惜。

“可惜，是吗？”南宫碧落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重复一下，她总觉得之前的方向都错了，他们也在所谓的经验里打转。

手机在这个时候响起来，重案组的人全都惊醒。速度之快，迷糊中的周小舟还一下摔倒在地上，南宫碧落看到此，收回了心神。

她不由笑了一下拉起了周小舟，接通了电话。医院打来的，她神情又变严肃。“小栓刺伤了护士，医院？一帮大人都没有拦住？好，我立刻赶过去。”

“小栓怎么了！”秦嫣然立马追问。

南宫碧落摇头，“小秦、扬子，医院，黄佳、小舟留守待命，小樊、虎子去找张苗以前的老师问一下张家姐弟的情况。”

赵伟已经被派去跟孔谬那边的情况，南宫碧落一安排，大家都行动。出去的时候，南宫碧落把车钥匙扔给了睡了一觉的张扬。朝阳从城市的边际升起，给熬夜的人刺目的感觉。

南宫碧落抬手遮了遮眼帘，打开车门正要上车，孔谬那边也来了电话。南宫碧落坐上副驾，示意张扬开车后，向“孔老师，有新发现吗？”

“申请打捞队做了无用功，可要说没有发现，还是有一些。你们把张德带回局里的时候，小何让我给张德的腿采了个样，有意思的是他腿上实际是被寄生虫感染，而这种寄生虫并不存在堰塘这片水域。”孔谬那冷淡的声音从电话里传来。

“薇薇安还真细心，孔老师的意思是张德腿是被有目的毁的？”

“可以这么猜测，验证得你们去。”

“好的，谢谢。”

“落姐，是不是有了新进展？”张扬一边开车一边问。

南宫碧落沉默着，开始大胆地猜测起来，也为自己的猜测感到疯狂。这时也看到因为太担心牛小栓而坐在后座中间紧盯前方的秦嫣然。南宫碧落轻声安慰道：“小秦，别紧张，还没有别的消息。”

“我知道，没有好消息也没有坏消息，可还是担心。”

“嗯，扬子鸣笛，开快点。”

“好。”张扬放上了警灯，一脚油门踩到底，早上高峰期不这样太耽误事，张扬对自己的驾驶技术也还是自信的。

医院，立马找到院方了解情况，那个被刺伤的护士也没有大碍，霍天已经着急去找人。

南宫碧落一边让人调监控，一边询问具体情况。受伤的护士一边说还一边维护牛小栓，说他特别乖，只是今天他收拾牛小栓木雕的时候不小心打翻了他的盒子，将里面的木雕摔出来，牛小栓就反应过激拿针刺了他跑了。

男护士：“当时我也特别懵，不晓得乖巧的小栓怎么突然那样？等反应过来叫人的时候，孩子已经一路乘电梯冲出去，当时早是早但是外面排队挂号的人堵了路，保安没拦住。”

南宫碧落：“什么样的木雕？”

“他拿着跑了，一共五个。这孩子吃多了乌羽玉，犯了很久迷糊，观察中时常自己就手舞足蹈起来，而且很不安稳，医生都诧异。他舅舅来看，才说小栓是要雕木头，拿了些泡好的木头来，小栓迷迷糊糊就雕了一堆，活灵活现的，特别厉害。后来清醒了，他比划着想要纸盒子，我就给他找了个，他就把那几个木雕放进去，不让人碰。情绪不是特别稳定，但是雕刻的时候很安静，我照顾他时也很听话。”

秦嫣然去现场翻了一下，找到了个落下的。“组长，这还落下一个。”

木雕不算精细，但是能看出是个抱着猫的小女孩，也不知道是什么人。但是牛小栓对木雕很看重是明显的，男护士也自责，南宫碧落就没再多话。去到监控室，看到了牛小栓上了出租车，立马把车牌号让相关部门给查了出来。

张扬也联系到了出租车司机，牛小栓回了西盛。出租车司机还抱怨被一个少年坐了霸王车，追上去还被推了一筋斗。正常情况下虚弱的牛小栓是不可能推翻司机师傅，但那是山上，司机没站稳，牛小栓又熟悉地形，一溜烟就没了影。

“打电话给霍天，他没头苍蝇一样乱撞，让他也去西盛山口等我们。必要时给小舟打电话，借调警力，搜山。”南宫碧落说完，医院，开往西盛。

南宫碧落正想着案子，正好从镜子里看到后座秦嫣然手里紧紧攥着的那个木雕。

或许是直觉作祟，越看越觉得像张苗。

南宫碧落突然觉得头皮发麻，她呢喃道：“也许，案子的疑点要解开了。”

张扬：“落姐，你想到了什么？”

秦嫣然也回过神来，在镜子里对上南宫碧落的视线，她皱眉。“组长，突破口是小栓？”

“他，应该是个重要的证人，只不过他的情况，我不知道能不能问出我的猜测，也希望五个孩子真的是个意外。”

秦嫣然：“你的猜测是？”

南宫碧落长长吐出一口气，竟然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去阐述，只是默然了一会儿后，说道：“小秦、扬子，你们有没有看过两部影片？”

秦嫣然：“哪两部？”

车是背向太阳开的，也没有贴后窗膜，太阳从背后照来，秦嫣然却感觉到凉意。南宫碧落透露出来的两部电影是——

《坏种》、《孤儿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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